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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第一次見到小黑,是某天下班的時候,當時我正在公司的停車場,將我的愛車從一堆車陣中拉出來,轉個彎正準備騎車回家的時候,發現車頭前方有隻黑色的中形狗,背對著我,懶洋洋地趴在我要經過的路上。我下了車,走到牠身後輕輕推了推牠,牠卻只是轉過頭來看了看我,一點也沒有想動的意思。我仔細地瞧了瞧牠的模樣,全身的毛色黑的發亮,身材在狗中應該算是不胖也不瘦吧?細薄的雙耳、略顯消瘦的雙頰,配上一雙無辜裡帶了一絲哀怨的眼睛,基本上還算是隻長得不錯的台灣土狗,看到牠全身的黑毛沒有一絲瑕疵,我下意識地在心中叫牠一聲"小黑",頓時變對牠有了一份親切感。由於牠一直賴著不動,我只好半逼半哄地推牠,手口並用地趨趕,才讓牠緩緩地挪開了一些位置供我通過。

    其後的好幾天,我都在公司的停車場遇見了小黑,有時是早上剛到公司時,看到牠在剛到公司上班的員工腳下穿梭行進,或是在我拖著一身的疲憊下班的時候,看見牠好似也跟我一樣疲累地,趴在停車場附近的草皮上,望著四周的景物發呆。於是我漸漸地對牠產生了好奇心,想著牠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到了這個地方?又是為了什麼原因賴在這個地方好幾天不走?從第一眼見到牠時,牠乾淨的身體讓我想到牠大概是隻被主人拋棄的流浪犬吧?牠狠心的主人將牠帶到這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將牠拋棄,而牠則在尚不知自己的命運已經改變了的情況下,死守著和主人離開的地方,眼巴巴地等待著牠的主人再次出現。而更令我好奇的是在這麼多天的等待中,牠吃什麼、喝什麼過活呢?這個地方不要說是餐廳飯館,連一般的住家都在幾百公尺外,牠得走到好遠去才有可能找得到人們丟棄的飯菜、廚餘,牠真的走了那麼遠嗎?還是牠這幾天根本沒有吃東西呢?想到這裡,不禁同情了牠起來,無形中對牠又多了一份親切感。

    某天回家,我向小黑輕輕說了聲bye-bye,騎上我的愛車延著熟悉的路徑回家,忽然興起了算算路上有多少流浪狗的念頭。我沿路一隻一隻的數,越數越驚訝,離開公司不過幾分鐘的車程,竟已數到十隻以上,才發現原來有那麼多流浪狗在我們的身旁,而我們竟然如此自然地對牠們視而不見!是冷漠?是無奈?還是在這個社會生活中無形培養出的習慣?而這樣的殘酷與無情,像是深埋在所有過路人的心理。礙於自己沒有餘力養育一隻成犬,沒能將小黑帶回家照顧,而小黑不過是數千數萬隻流浪狗的其中之一而已,就算幫了小黑,其他呢?

   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,小黑仍死守著牠唯一的希望,在停車場中一天天的守候。停車場雖人來人往,牠的主人卻再也沒有出現過,我每每望著牠逐漸消瘦的背影,無力地走來走去,彷彿也看見了牠的失望與無助,卻也無能為力。終於,某天下班的時候,發現小黑從停車場消失了,忽然看不到昔日熟悉的身影,心中有著些許懷念,及一分擔心。

    我無從得知牠為什麼離開了,是放棄了?找到新主人了?還是病了、受傷了,不能再過來了?多少次在路上看見全身皮膚潰爛的狗兒,跛著腳一拐一拐的狗兒,甚至是被來往車輛撞得血肉糢糊的軀體,想必背後都隱含了一段令人不忍卒睹的過往心酸,讓人禁不住想問問牠們的主人,是否曾考慮過拋棄牠們所對牠們來說是何等殘酷?我又想起張雨生在《動物的悲歌》裡以反諷的語氣唱著「這個家園充滿芬芳的青草,春風吹過響起感激的歌謠」,對生命的尊重在牠們身上可說是得到最壞的例證,牠們本該擁有的家園被人們以玩玩的心情收起,再狠狠地拋下,而牠們的主人們,竟連感到一點愧疚的機會都沒有。

    那天,我如常地收起了腳架,發動了油門,騎著車延熟悉的路途回去,不同的是心中有一絲感懷的情緒,以及,多了一份對生命的尊重和體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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